我的童年是在饥饿和痛苦中度过的。

记得我四岁那年，也就是“大跃进”年代前的一九五七年。娘又为我生了个小妹妹。爹是天然的接生婆，她是在哇哇地哭叫声中来到这个世界的。

由于娘的身体欠佳，加之营养不良，生下妹妹还没有出满月，便给妹妹断了奶。她丢下孩子，被迫到生产队里去干活。

妹妹很聪明，四个月就能爬行，半岁多就能站立了，不到一岁便会呀呀说话，整天在布满盐碱潮湿的院子里爬来爬去。

趁人不注意，便捡了小虫子和鸡粪送到嘴里吃，她吃得那么津津有

味，弄得满嘴都是鸡粪味。后来，娘拿出嫁时陪嫁的银首饰换了藕粉，为的是给妹妹增加点营养。

当时正值“大跃进”年代，大人们都到副业队割茅草去了。村里组织了副业队，在黄河滩地割茅草，拧了草绳卖出去，为集体换得一些钱款来。妹妹的吃喝拉撒全由六岁的姐姐来照料。

每当姐姐端起稀稀的藕粉糊喂妹妹时，我总是站在姐姐的双膝间，小嘴几乎接近了碗的边沿，不停地咂巴着小嘴，渴望着姐姐也能恩赐点。哪怕让我喝上那么一小口，或者用舌尖舔一舔碗沿，也算很大的享受。可恨心的姐姐没有给我一次享受的机会。藕糊喂完之后，姐姐便将粘在碗边的残留用食指抹干净了，抿在妹妹的嘴里。

我只能在空碗中用舌头舔了又舔，其实什么都没有，始终也没有尝到藕粉是个什么味道。

再到后来，娘把能变成钱的首饰卖完了，没钱买藕粉，妹妹也享受不到那特殊的待遇了。

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包干了的红薯片，让姐姐用石臼捣了，用水冲一冲让妹妹喝。趁姐姐贪玩的机会，我便拿了一片红薯片，送到嘴里，这些都是偷偷干的。

记得是当年冬天，天上下了雪，雪很厚，足能埋到膝盖处。